文：申偉亮

巷子口，這名字起得好,。但凡城市里有些年歲的巷陌,，總藏著些叫人惦念的滋味。這＂巷子口＂三字,，便先叫人想起那熱氣騰騰的市井煙火氣來,。

我初識這＂巷子口牛肉湯粉＂，是在一個微雨的清晨,。店門不大,，卻收拾得極是潔凈。門口一口大鍋,，湯色清亮如琥珀,，咕嘟咕嘟冒著泡，那香氣便順著巷子飄散開去,，竟把雨天的陰郁驅(qū)散了幾分,。

這湯的講究，店家說得明白,。用的是＂王村牛肉＂的新鮮牛骨,，南岳山泉水，祖?zhèn)髅胤?，文火慢熬十個時辰,。不添味精，不加調(diào)料,，全憑牛骨的本味,。我細看那湯，果然清而不濁,，面上浮著一層金黃的油星,，是骨髓里的精華。舀一勺入口,，先是甘甜,，繼而鮮香在舌尖綻開，竟有幾分山泉的清氣,。喝到第三口,，那膠質(zhì)便在唇齒間纏綿起來，確是老饕們所說的＂膠原蛋白爆發(fā)＂之象,。

牛肉切得極薄,，在湯里一燙便熟。這＂王村牛肉＂也非尋常，乃是散養(yǎng)四年的湖南黃牛,，得了＂四無＂認證的,。肉色嫣紅，紋理如細密的蛛網(wǎng),，入口竟有幾分嫩豆腐的滑爽,，卻又帶著牛肉特有的醇厚。最妙的是那肉香,，不腥不膻,，倒有幾分青草的清氣，想必是散養(yǎng)的緣故,。

粉是渣江米粉,，有五百年歷史的老手藝。潔白如雪,，細若發(fā)絲,，卻韌而不爛。在湯里一浸,，便吸足了鮮味,，嗦起來簌簌有聲。店家說,，這粉是用上等粘米浸泡七日,，石磨碾漿，木榨成形,，連那榨粉的力道都有講究,。我細品那粉，果然米香濃郁,，口感既滑且韌,，與牛肉湯竟是天作之合。

店里?？投嗍亲蠼用?。有個穿藍布衫的老者，每日必來,，總是坐在靠窗的位子,。他說這湯粉養(yǎng)胃，吃了三十年,，連胃病都好了,。這話雖有些夸張，但那湯確實溫和,，不燥不膩,，清晨一碗下去，通體舒泰。

有一回,，我見店家在熬湯，問其訣竅,。那師傅笑道：＂哪有什么訣竅,，不過是舍得用料，耐得下性子,。＂原來這湯要守著熬,，火大了湯濁，火小了味薄,，非得文火慢燉,，讓牛骨的精華一點點析出。我想,，這倒像是做人,，急不得，躁不得,，功夫到了,，滋味自然就出來了。

如今城里吃食花樣繁多,，什么＂分子料理＂＂創(chuàng)意菜式＂,，噱頭大過實質(zhì)。倒是這巷子口的一碗牛肉湯粉,，守著老法子,，用著好材料，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,。吃得人心里踏實,，胃里暖和。

有時深夜歸家,，見那巷子口還亮著燈,，鍋里冒著熱氣，便覺得這城市終究還是有人情的,。一碗熱湯粉下肚,，什么煩憂都暫且擱下了。這大概就是古人說的＂人間至味是清歡＂罷,。